草野浅青，天还在下着细雨。</p>
赵昀为裴长淮撑着黑金面的纸伞，与他并肩而行，一步一步走过尸堆与血河。</p>
“……我以为报了当年走马川之仇，自己会很痛快。”裴长淮低声说道，“可是当贺闰死在我剑下的时候，我想得最多的却是我们以前在北营一起习剑、读兵书的场景。我一直都想亲手杀了宝颜屠苏勒，但他自尽那时，我突然明白，纵然他再死一千次、一万次，父亲他们都回不来了。”</p>
裴长淮看到一具士兵尸体的胸甲上别着一朵淡白色的小花，是北羌随处可见的野花，可能是这人生前见到，看着漂亮，亦或者求个吉利，就摘下来别在胸口上。</p>
现在那朵花溅了血，还有枯萎之象。</p>
裴长淮屈膝跪下，将那朵花往这人兵甲里再放了放，他眉尖一蹙，眼中蓦然泛起泪来，他习惯性地闭上眼睛，将这泪意压下。</p>
裴长淮低声道：“还是会死这么多人……”</p>
赵昀将伞斜到他的上空，为他遮住风雨，望着裴长淮的背影，声音轻得仿佛听不见，“裴昱啊裴昱，你真是一点都没变。”</p>
第109章梦庄蝶（一）</p>
裴长淮情绪内敛，喜好端着姿态，一到人前，受了重伤、吃过大苦都不肯落泪，然则此刻身后伴着他的是赵昀，他不再担心自己在他面前失态。</p>
看着面前死气沉沉的尸体和沾血的鲜花，裴长淮不由地悲从心来，终于带着恨、带着怒地痛吼一声，躬身流下泪来。</p>
赵昀静静地为他打着伞，待得裴长淮痛快地发泄一通，他才伸出手去，将裴长淮牵起来。</p>
“小侯爷，他们为大梁而死，为想要守护的人而死，这不是悲哀，而是荣耀。”赵昀拿起落在尸首旁的刀，由着雨水洗刷刀刃上的鲜血，道，“我们能做的就是从他们手中接过兵刃，继续守护这方山河，才算没有辜负他们的牺牲。”</p>
裴长淮接过赵昀递来的刀，沉吟良久，想起雪海关的将士们经常说的那一句话，手腕一转一荡，当空杀出犀利的一刀</p>
雪海冷如铁，谁敢踏此关？</p>
雨势渐收，敛回雪海关士兵的尸首，裴长淮一行回到雪海关。</p>
北羌大君宝颜图海眼下要主持大局，尽快恢复雪鹿部的秩序，于是只派了使者团来雪海关致谢。</p>
与使者一起来的还有三公主查兰朵。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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