浓郁的香气被风自敞开的门中送进来, 冲淡了鼻尖的血腥气，甜腻得令人浑身发软。</p>
虞芝提起警惕，屏住呼吸, 驻足在原地，没有再靠近。</p>
眼前男子的面容褪去了之前的几分稚嫩，轮廓锋利起来，唇瓣浅浅勾起, 却失了些柔软。挺直的鼻梁处在昏暗中有一片阴影, 那双曾经黑白分明的眸子，再找不见一丝纯善，乍然望去, 是一团化不开的黑。</p>
是她曾期望过的模样，阴沉, 像是透不出光。</p>
浑身都是显而易见的绝望，如同跌落泥潭之中, 寻不到方向的苦难者。只是比那些艰难求生者还要少上几分的，是堕入深渊之后的挣扎。</p>
他像是连最后的生机都放弃，放任自己沉浸在这样的痛苦之中, 淬炼着骨骼，成熟着皮肉，坚硬着魂魄。</p>
一切都与她之前想的别无二致，但亲眼所见, 本应随之而来的欣然与愉悦却荡然无存。虞芝却不由自主地攥紧了拳, 莹润的指甲轻轻陷进掌心, 试图消减去心间悄然升起的触动。</p>
仿佛是有一根弦被撩拨、微荡，涟漪随之泛起，层层向外扩去, 波及她的眼底。</p>
他从未穿过黑衣。</p>
是以她也从未想过，这样的颜色在他的身上，竟会如此合适。</p>
她曾经总以为这人是纯白的、一尘不染的。</p>
她试图将之染黑，让他苦痛，做过的事桩桩件件，都算不上好，却从未为他选过一件黑色的衣袍。也许在她心中，这人仍是澄澈的。</p>
虹霓山庄一别，她说的都是真心话。但直到离开，她才开始思索，她究竟是想放过他，还是想毁了他。</p>
似是她为数不多的良善，但临到头来，字字句句都是碎人心胸的利刃，她也无可奈何。</p>
真要说起来，她如今也没有当初那般厌烦他。许是这几年在沉鸦涧中的枯燥日子令她颇感无趣，这才会偶然间眷恋往日。</p>
在绛霄峰，有他与段清的日子，仍是有几分情意。</p>
但若说心中有愧，虞芝想想，还是没有的。</p>